哥的家就在母親房的南邊,每次回家我都發(fā)現(xiàn)那院墻依然如故,總是前幾年臨時排在院里的三面磚那個樣子,高低不平、寬窄不齊、歪歪忸忸。那大門呢,是幾根粗細木頭捆綁而成。
“哥,不能好好壘壘嗎?”我問,“還差2萬磚呢,蓋就蓋好,三面墻,過道,東偏房。”哥抬起頭,黑黑的臉上露出苦笑,北風吹起隱約明亮的頭頂上幾根卷曲長發(fā),哥,用手縷著,“得蓋,得蓋,現(xiàn)在多難看,馬上蓋。”
哥是_時期的高中生,畢業(yè)就去了山西運城部隊,在黃河北邊那個小縣城干了三年就退伍回家了。三年中間一次家也沒回,來了,就不走了,那時有混的好的就提干轉個志愿兵的。哥滿臉笑著,給一圈人們遞煙,追著孩子們發(fā)糖。有人問“不去了?”哥,尷尬的答“去哪兒呢?還是老家好,老家。”
哥,性格耿直,為人實在,鉆營之事與他無緣,他不會也不愿。
從此后,哥就是地地道道的農(nóng)民了。
哥,開始建房,四間,沒房連個媳婦都娶不上的,于是時間不長,我就有了嫂子。
哥嫂種著承包田,日復一日的,種花,打藥、剪枝、鋤草、拾棉……年景好時,就賣個好價錢,年景不好,比如棉桃正開花吐芳時節(jié),卻陰雨連綿,就糙糕了,要減產(chǎn),收入上不去。筘除開支還能剩余多少呢。
我基本上是每年回老家一趟的。每次回去,哥的院墻破敗依舊。哥說:“明年吧,今年孩子上學花的不少。”我就說“我可以幫助你一些,先蓋起來”哥仁義,不許,說“你們也一家子,事情多呢,我再攢攢吧,會壘起的。”
不知過了幾年,我兩個站在院子里,我看著那院墻,看著滿滿的白棉花堆在北屋的二個炕上。實際上哥是多么想壘起那墻,還有東屋、大門口,院落整齊不說,主要那么多的零碎東西就有歸落。哥,那時只穿一白短褲,臟的已是灰黑,赤著腳,腿黑、胸黑、背黑、勃黑、臉黑。他張了嘴露出滿口白牙,嘆氣道“總是想壘墻了,就趕上事”。我知道哥的身體又添毛病,住了二十天醫(yī)院,花費不少。
哥,患慢性心臟病三年,根本無力也無法操持壘院。原本期望做手術能恢復健康身體,哥平靜的躺在手術臺上,卻再也沒有起來。那是北京什么專家來這兒主的刀。苦命的哥啊!
我又一次回老家,望著哥的那破敗而空寂的院落,那幾乎散架的木門,那歪斜不正的磚墻,我的淚就下來:哥啊,您再也不必操心蓋這該死的院墻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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